第十三章 终祷-《旧日音乐家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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琼怔怔地望着范宁,觉得又像是在告白,又像是在宣言,甚至还有点像祷告,但实则都不像。
这些语调听起来是有些心灰意冷的,却又带着某些引人入胜的率真、热忱与自省。
她感觉到了神性。
“如今来看,人一切的劳碌,就是他在日光之下的劳碌,有什么益处呢。”范宁的指尖轻轻抚过那墓前枯黄的狗尾草,口中喃喃叙说,“琼,你知道么,我曾专心用智慧寻求查究天下所作的一切事,但见神叫世人所经练的,是极重的劳苦。”
“一代过去,一代又来,地却永远长存。日头出来,日头落下,急归所出之地。风往南刮,又向北转,不住的旋转,而且返回转行原道。江河都往海里流,海却不满。江河从何处流,仍归何处。”
“万事令人厌烦,满有困乏,人不能说尽。已有的事,后必再有。已行的事,后必再行。岂有一件事人能指着说,这是新的?一切在‘午’的世代早已有过了。”
“那些已过的世代,无人记念,将来的世代,后来的人也不记念。我从前自诩是诗人的后裔、雅努斯的根茎、提欧莱恩夜空中的晨星,如今站在死荫的幽谷,回头察看我手所经营的一切事,和我劳碌所成的功,谁知都是虚空,都是捕风。”
轮椅上的琼不知何时眼泪已流了下来,她忽然有些后悔提这些伤心的事,她抱住旁边范宁的手臂,范宁却轻轻挣脱,在其肩膀上稍作安慰意义似地停留后,整个人蹲到了墓碑前面。
蹲下的这一瞬,场景如梭子般变幻,热情洋溢的狐百合花开遍脚下,如一片倾倒而出的火海。
范宁持起花海中的一束。
“或许爱也是虚空,也是捕风。爱是一个疑问,‘芳卉诗人’曾在祂未逝的年景里许诺永不教导于我,如今我却愿用肯定作答。”
“爱是恒久忍耐,又有恩慈。”
“爱是不嫉妒,不自夸,不张狂,不做害羞的事,不求自己的益处,不轻易发怒,不计算人的恶,不喜欢不义,只喜欢真理,凡事包容,凡事相信,凡事盼望,凡事忍耐。”
“爱是永不止息。”
遍地叶片鼓荡摇曳,恍惚中,头发雪白的小女孩似乎站在一旁,怀抱椰子怔怔相望,而秋千也在摇摆,夜莺的歌声向远方飘远。
“我从前风闻有你,现在亲眼看见你。风随着意思吹,我听见风的响声,不晓得从哪里来,往哪里去。但很快我将去寻觅。”范宁轻轻说。
琼还想忍不住朝他伸手,却停在空中。
这是比《第三交响曲》的末乐章还要动人的神性啊。
遍地的花海很快变成了近乎幻觉的刺白,一片一条地剥落下来,连同墓园与墓碑一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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